四年前背着汉中的云雾踏入渭水之滨的民大时,我尚不知会在这座古老校园留下怎样的故事。原来在课堂的书页间,蛰伏着秦岭与雪域的对话;在校园的曦光里,倾听着两种文明碰撞时的簌簌回响。
青衿之志,书剑同光。校园清晨总在记忆里泛着墨香,古代汉语课堂上藏族同学把故乡的风雪揉进了楚地的辞章,在我们一起讨论《诗经》时,我忽然发现“关关雎鸠”原来也可以有雪山般的辽阔声调。柳絮纷飞时,我在四教楼下参加文学院读书笔记展览活动,一位穿藏装的同学蹲在地上捡起老图玉兰的花瓣,说要寄给山南的阿佳。而我整理的读书笔记里,至今夹着一片她们送的、用藏文写着“勤学”两字的狼毒纸书签,那纸页上的纹路,恰似汉中老家的青石板路。
史馆灯影,声动晨昏。正式成为校史馆讲解员的那个秋天,我在一幅幅泛黄的老照片里遇见了民大的前世。当指尖抚过1958年建校时的土坯墙照片,忽然懂得“筚路蓝缕,以启山林”的真意。还记得有位白发老人在一块展板前驻足良久,我提出为他介绍,他却指了指一张黑白照片说:“73年建林芝分院,当年我就背了两箱书入藏。”——在这片土地上,每一本翻开的书都是跨越山海的重逢。
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。如今站在文汇路的路口,看阳光把校牌上的“西藏民族大学”镀成金箔。四年里,我在教学楼的台阶上背过《论语》,在校史馆的玻璃柜前数过岁月,在广播室的窗台边看过晚霞。当汉中的汉莲与西藏的雪莲在毕业纪念册里并蒂,我忽然懂得,所谓成长,就是把异乡的月光熬成故乡的酒。那些在晨跑时掠过耳畔的渭城风,那些在讲解时落进瞳孔的史馆灯,那些在播音时漫过湖心的红歌声……此去山长水阔,愿以笔为马,驮着民大给我的半卷诗心、半轮明月,在教育的田野上,种出更多的春天。
(作者:高扬米淇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