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8岁以前，我们总跟自己说，“我还有大把的青春，美好的时光，无限的可能，岂能被这样的琐事困扰……”面对困难的时候总给自己找了好多好多的借口，多到好像可以铺满一整条银河……
18岁以前，犹记得那时在她额头泛起淡淡荧光，脸颊上显出轻浅的绯色，微微的刘海下眼睛纯净若水，映着湖畔的霓光……那时记忆里最喜欢做的事是在一餐饭后，手执纸巾细细为她揩去嘴角残留的油渍。那一刻的她一动不动，宛如乖巧的猫咪，注视着我的每一个细节，而我，慢慢地用纸巾擦拭着，甚至害怕会弄疼她的嘴角……那时的她曾说:“我要在18岁以前把所有不曾做过的事都做一遍，然后安安静静的做个好孩子……”我傻傻地听着，点头说，“我陪你”……然而那一切已成为如今再也无法回去的过去和再也无法兑现的承诺…
而此刻的我慢慢踱步在民大的校园里，听凭柔嫩的绿色柳枝轻掠过面庞，唤起那些曾经的美好点滴，在心里拼凑自己散失在时光里的碎片，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拼凑出原来的模糊轮廓。那天，那个下午，那刻，那个地点，那个人，那句话，那个动作，那个眼神……一丝一缕，慢慢变得清晰……
“冷吗？”
“(>﹏<)不冷…”
“傻瓜，要不然我抱着你吧？(0.0)”
慢慢忆起的话语，缓缓在耳畔荡漾着……
慢慢地突如其来的一场雨出现在我的眼睛里，我仰起头，看着漫漫青空的柳絮……
“如果可以，陪我一直走下去好吗？……我想这样看着你一起慢慢去……看着柳絮白了你我的头……”
……
“你知道吗？阿旭我啊，一直都是超没安全感的……所以，我的心总是在漂泊着……可是，现在它要停下来了呢，只是为了你……”
……
一字一句，缓缓回荡在心中，让我几近死寂的心再一次泛起涟漪……
还记得那个雨夜，一阵寂冷让我从灵魂冷彻至身体，我面对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，疯狂着，一条条简讯，在我的手指间编辑成形……
“那又怎样？！我还是那句话，我不介意！我在乎的只有你的想法……”
“反正我早就是个不该接近这一切的人，就让我来为这一切划下句话吧……”
“回答我啊？我在等你的回答……”
......
“告诉我你的想法啊，我想知道……”
……
我从没有如此疯狂过，多年以来养成的淡泊宁静，一瞬间碎成了齑粉……
……
“一切已经不可能了……就这样吧，让一切结束吧……”
……
一条简短的回讯，让我的心悄悄沉入水底……就像置身于无底冰窟，冰冷，孤寂，好久都没出现的情绪波动再一次让我陷入无助，失望，绝望……慢慢吞噬我的意识……
3月6日11点53分
“原谅我好吗？不要玩了，回来好吗？”
“不用了，我们就这样结束吧……”
……
12点23分，
“回来吧，我给你买了午餐……”
我伸出的右手在触及她的手掌的那一刻，她缩回了左手，我手中只剩下一缕空气……
只有1公分的距离，但我知道，那是天与地的距离，代表着再也没有可能的遥远……
一瞬间，苦涩，嘲弄，失望，涌上心头……
我微微后退身子，轻轻俯上身，行礼，我保持着一惯的淡漠……
“抱歉......打扰你了。”
言罢转身，迈步走开……
一步一步，在心里默默估算着离她的距离，我知道，这一去……再也无法回头……
微微迷蒙的眼睛里，自己再也无法看清这个世界，脑海中的美好回忆一点点碎裂……
4月15日，早上10点37分
我走出电梯的那一刻，眼睛扫到那一抹熟悉的颜色，我莫名心跳，我知道，是她……在距离她只有50公分的地方，我看着她的侧脸，微翘的鬓发，我知道，她又没有回家……
无法克制的，我还是靠近了……
“你没有回去吗？……他，在里面吧？……”
她留给我的只有沉默，但我知道我都说中了……
不自觉的，我伸出手，轻轻理顺她散乱的发……拾去发间夹杂的线头……还是那不自觉的习惯……
她后退的身影，一瞬间提醒了我，我们已经是陌生人了啊……
18岁以前，无论我们有多大的困难，多大的苦痛，无论会有怎样的结局，我们总会义无反顾地向前冲去……那时的我们真的好纯，真的好傻，真的好孩子气，可是……那却是最真最真的自己……
然而18岁也是一道巍峨的山岭，年少懵懂的我站在在山的那头，泪流满面。现在执着隐忍的我屹立在山的这端，咬碎牙齿，暗自吞咽，静默无声……
18岁后的日子里，自己不再彷徨，不再心伤，不再犹豫，亦不再悲怆。因我已必须长大，已能肩负责任与希望……
曾经，我以为网住了那只蝴蝶，就网住了整个春天，我以为抓住了那只鸣蝉，就留住了整个夏天，我以为拾起了那片红叶，就拾起了整个秋天，我以为捧住了那片雪花，就捧住了整个冬天……原来我什么都留不住，一切都在慢慢前行…那只蝴蝶早已不在，那只蝉早已安眠，那片红叶早已风朽，那片雪花早已消融…原来我什么都没有留下……
18岁以后，我们懂得了把心放在心里，明白了……原来如此，一切不过是18岁前的一场盛大游行，谁也不是唯一，就好像天空从不会因为少了我而缺少一种颜色，我也只是某些人心中的过客，失去了我，她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变化……明悟了，原来从星穹碧野，到苍黄岁月，谁都不曾欠了谁的幸福……
18岁以后，有越来越多的人与我擦肩而过，有的人愿回首一顾，赠一杯清茶，留一份情，记一份义……有的人不曾回首流连，一如不曾相见，不曾相言，无语默默，只将对方的身影淹没在记忆的海洋……
就在不久之前，我收到了一个好友结婚的喜帖…直到那一刹那，心里猛然觉得有种淡淡失落与忧伤，原来岁月竟是如此匆匆……或许是我自小离家太久，还未曾习惯家乡，也或许我的心也未曾想过，一切会走得这么快……
在教堂前，自己问及她为何不再继续求学的时候。
她说：“不想继续读书了，觉得没有路了，就结婚了”，说得风清云淡，不着痕迹……
原来我们早已不再年少稚嫩，早已不再落寞彷徨，我们正要去面对现实，张开双臂，悍然前行。我们终将长大，我们终将覆上坚甲，手持利刃，打碎梦境，步入现实……
或许在不知多少年后我会回首，看到此刻自己正变得坚毅的面庞，会或苦涩，或赞赏，或苍凉……也许曾经的我，在旁人眼中只是一个笑话，一个傻瓜，一场徒留笑柄的默剧……
但是其间的一切只有我自己知晓，自己明白……摇首出尘身似梦，其间三眛予谁阐……
那年我们十八岁，走在人生最美好的时节。
那年我们十八岁，经历人生最痛苦的离别。
那年我们十八岁，迈步而行，无怨无悔奔向未知的未来。
作者：韩亮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