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如同顽皮孩儿童,你越是叫他停下来,他就跑得越快;你若是迈步去追,他一准跑得无影无踪。最后你不得不向它妥协:我不喊了,更不追了。尽管如此,四十五年就这样过去了……
早操
18岁,正是做梦的年龄。可是好梦却被校园里的大喇叭无情地吵醒。眯着惺忪睡眼,拖着困倦的身躯,“一二一”,跟着口令迈着步伐,围着操场跑圈圈。一周六天,天天如此。
“嗨,德吉,快起来,要迟到了!”德青同学叫道。
“德青啦,咕吉咕吉,帮我给班主任请个假,我肚子疼!”我双手按在腹部努力作疼痛状。
“你没事儿吧?要不要去医院?”
“不用不用,我躺一会儿就好了。”
“那好吧!我去给你请假!”
“突及其!”
得来的半个小时显得弥足珍贵。虽然睡不着了,但大冬天在暖暖的被窝里呆着绝对是一种幸福!梦是做不成了,那就背背英语单词吧!
可是,早操不能总是请假,一个月一次肚子疼符合生理常识。怎么办?
一夜的大雪让我想想就打寒颤!没办法,一咬牙一跺脚冲向楼下。
早操结束,体育老师过来与班主任耳语了一下,然后对着我们说,学院篮球队招新队员,你们班这几个同学留一下。说完他就点名,我知道,我是跑不掉的。新生学籍档案里特长一栏写得清清楚楚。果然,我和另一个高个子女生被留下来。
从此,好梦不再。每天早操由体育老师亲自带队,400米一圈的操场,女队五圈,男队八圈。
这是在为参加陕西省大学生运动会备战!
人啊,就是奇怪,没有目标怎么也提不起精神;而有了明确目标的我,梦也不做了,床也不赖了,也不觉得大喇叭吵了,每天第一个跑向操场。
“德吉,你好像变了一个人啊!”德青同学看着我说。
食堂
学生食堂的特色,就是只有餐桌没有凳子椅子。不记得当时是哪位同学问了学校,得到的回复是:没有凳子吃得快!于是,大家一日三餐就围着圆桌站着用餐。
用餐时,吃快吃慢倒是没人管,说说笑笑一定是少不了的。
十六岁入学的周同学说:“你们发现没有,咱班上的女生,不到一个学期,一个比一个胖了?”
“你小子屁大点儿,就注意班上的女生了?”已经有着五年工龄的李同学说,“你没听77级的同学说,这包谷糊糊的一个别称叫什么吗?”
“叫什么?”我好奇地问。
没等李同学回答,比他还大三岁的武同学说:“包谷糊糊又名‘催肥剂’,还专催你们这些小女生!”
我气愤地骂道:“你们这帮臭小子可真坏!”
被大家称作“小不点儿”的潘同学愤愤地说:“你们这是歧视女同学!”
“就是!就是!”德青也附和着我们。
“你们要是再敢欺负我们女生,下个月开始,饭票就别想要了!”我警告他们。
当时每人每月有30斤定量,其中40%是粗粮(玉米茬子、红薯等),60%是细粮(面粉)。这对于我们这帮从小吃米饭长大的学生来说,哪里吃得惯?只能慢慢适应。30斤定量,我们最多吃20斤,那些男同学就不一样了,他们吃不饱,于是,他们只能向女同学要饭票。
李同学一听急忙说:“别别别,德吉拉!看在小萝卜头(电影《红岩》里的人物)还是个小孩子的份上,你们也不能叫我们吃不饱啊!千万别生气!”
“是啊,是啊,都是我年幼无知,得罪了几位姐姐。小弟这里有礼了。”被唤作小萝卜头的周同学反应极快,不停地给我们作揖赔罪。我忍不住笑了。
尽管面食吃不惯,但也不能不吃。因为要是挑食不吃饱的话,上午最后一节课,你无论如何是顶不住的,那肚子绝对是毫不客气地向你抗议!
早饭一般是一大碗玉米糊糊,一个足量的大馒头和一小勺咸菜。别说,那玉米糊糊熬得很浓稠,很香很香。但是说来也怪,女生喝了个个长胖,男生喝了却不胖不瘦,难怪武同学如是说。
若未记错的话,这样站着吃饭一直到大四那年才有了长条凳。
图书馆
对于我们从高中到大学的学生来说,我们用中学的学习方法——上课听讲,下课完成作业。之后,就是在寝室聊天,最多到教室去上个晚自习。
一段时间以后,我们发现晚自习的教室里几乎没有几个人。奇怪,我们不算用功的学生,怎么那些年纪大一些的同学更不用功?①
一天晚上,我们三个刚进教学楼,在楼梯口,遇到李同学和武同学从教室里出来,他们手里拿着书本。我问了一句,你们怎么不上晚自习?他俩先是一愣,相视一笑,说,我们去图书馆。
“图书馆晚上开门吗?”“小不点儿”同学问。
“当然了。”
看着他俩的背影,德青说:“咱们也去图书馆看看。”
“好呀好呀!”我和“小不点儿”异口同声。
当我们推开图书馆的门,里面竟然座无虚席!我眼尖,一下子看到了武同学和李同学,我们三人悄悄走到他们身边问:“你们怎么有座位?”李同学指指他旁边的周同学小声地说:“喏,我们叫小萝卜头给占的位置。对了,隔壁阅览室可能还有座位,你们不妨去看看。”
推开阅览室的门,又是座无虚席!“白天从来没有这么多人,这是哪里冒出来的?”“小不点儿”不解。“傻丫头,白天都在教室上课呢!”我笑骂了一句。德青认真地说:“走吧,还是回教室去!明天咱们也早点儿来占座位。”
以后,我们也像大同学一样,经常去图书馆看书,最初没有觉得有什么别样,相反教室里人少,更加清静。但是,随着学习内容越来越多,查看资料也越来越多,我们这才体会到在图书馆看书是多么便捷啊!
四年的学业完成后,我们全部进藏,参加祖国的边疆建设。在三十多年的职业生涯中,我们踏踏实实做事,明明白白做人。我们始终牢记:我们是民大的学生。作为改革开放后的“新三届”,我们是幸运的,我们是幸福的!
①注:这个班级学生属于“新三届”,即改革开放后恢复高考入学的1977-1979级学生,是刚开始恢复高考的前三届毕业生,有应届毕业生,也有工作过的学生。
罗青香,语文系(现文学院)毕业生,1979年入校、1983年毕业。著有长篇小说《来自天堂的呼唤》和《算计》,短篇小说《洛松次仁》。